赵丽华事件给我们的启示

作者：仆竹

　　从大众反应上看，赵丽华事件和陈凯歌的《无极》事件非常类似，都是大众认为当事人的作品拙劣，进而上升到对作者本人的反感。然而仔细分析，赵丽华其实非常无辜。陈凯歌的《无极》是一个商业电影，在上映前大肆宣传，观众花钱买票进场才觉得大呼上当，因此其中有欺诈的成分，更不用说后面还有“无耻”言论。而赵丽华呢，首先她被示众的几首诗从未发表过，没有因此卖钱，谈不上对什么人造成了伤害。其次，作为艺术探索，任何不违反法律（苛刻一点再加上道德）的作品都是可以允许的。艺术家的作品只有好坏之分，无论如何也上升不到道德的高度。赵丽华写了几首完全是没招谁没惹谁的诗，但是遭到了巨大的非议和伤害，这件事情中的大众反应很值得研究一番。
　　赵丽华在事发之前在大众中的名声基本等于零。如果换另外一个不知名的人写着赵丽华的诗，大家当然不会有那么大的反感。为什么赵丽华取得了这么大的负效果呢：因为她是诗人、还是国家级的什么什么诗人、得了茅盾什么什么奖、这些诗歌能发表（虽然实际上没发表，但是显然不少愤怒青年都不会注意赵的申辩）。也就是说，赵丽华被攻击的根本原因是她因为写诗而获得了巨大的利益。
　　这是大众行为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特征，就是关心公众人物得到的利益是否和他的劳动相符。我猜想，这大概和过去计划经济残留下的意识形态有关。在计划经济里，我们强调的是按劳分配，国家根据劳动者的产品价值分配报酬，商品也是根据成本定价，而不是供需关系。因此计划经济下的大众，关心的不是自己的劳动是否能在社会中发挥最大的效应（在市场经济中劳动者就会关心这个），而是在乎国家的分配是否公平，是不是给自己的报酬足够多，是不是给其他人的报酬超过了他的劳动价值，让别人占便宜了——在大锅饭里，别人吃的多了，我吃的就少了。我们可以把这个叫作因为不符合按劳分配原则而产生的忌妒效应。我没有证据我只是猜想，在市场经济发达的欧美，这种效应应该会比我们这里小的多。
　　在仇富，特别是反对某些活动的言论中我们常能看到这样的话：“这花了多少多少亿啊，这些钱能拯救多少失学孩子贫困家庭下岗职工啊。”这是典型的计划经济思维，在计划经济里，办活动和救济贫困学生的钱都是共有的。当然这种置疑并不一定是错的，比如对于政府行为就适用。
　　忌妒效应不仅仅包括财富、职位，也包括了名声，社会地位。比如大众对于“艺术”的古怪心理。一方面大众对自己看不懂的艺术抱着嘲讽和敌对的态度，但是另一方面这正说明了大众认为“艺术”是比普通人高一头的，是高高在上的，是应该获得大众尊敬的。艺术做得让大众看不懂就等于浪费了大众对它的尊敬，所以才会有愤怒情绪。如果没有这种心理，那些艺术品看不懂就看不懂，又没找你收钱，你愤怒个屁啊。在赵丽华事件中，“诗人”的头衔就起到了这种作用。
　　推而广之，当前大众行为中最突出的仇富心理就是忌妒效应的一种表现。从F4到周杰伦到超女，所有的年轻明星被攻击被反感也是因为忌妒效应——发现了么，被攻击的年轻明星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蹿红的特别快，几乎是一夜之间。而不是因为他们本身有什么让人反感的共性。同样，陈凯歌事件除了欺诈行为、除了“无耻”言论以外，也存在着忌妒效应。阿忆哭穷事件里，“北大教授”的名号也起到了这种效应。
　　这个效应告诉我们，在宣传工作中一定要尽量淡化当事人的社会地位，值得回避的要素包括：财富、享乐的生活方式、国家评定的职务和奖项。不太容易引起反感甚至还能得到正面效应的是国际上的奖项（大奖可以，小的奖励和交流要考虑到民族主义的问题）——因为国际获奖不在计划经济的体制内，大众忌妒不着。
　　赵丽华事件的另一个需要注意的地方在于，赵丽华自己喜欢的诗作从来没有被大众了解，相反是不愿意示众的那些却获得了巨大的关注，正因为如此才非常被动。这是说，除了实用性以外，大众只关心戏剧性（更大了说是娱乐性）的东西。这一点在宣传中也很重要。
　　对于赵丽华事件，如果是从对大众宣传的角度考虑，应该这么处理：首先要否认那些诗是自己写的，要站在和大众相同的立场上说“这些垃圾诗是谁写的真烂反正不是我写的”；在宣传的时候淡化自己的社会地位，突出平民向的元素（说家里多穷，现在还和父母挤独单里——一定要有照片！乱糟糟堆满了书没地方下脚的那种，一张好照片的力量胜过一万篇文章。除了贫困还可以突出亲情：为了帮助穷困的学生，连自己的小女儿都照顾不了。当她在寒九天骑着自行车穿越整个北京城（为了省他妈的一点点车钱）给贫困生送午饭的时候小女儿在家里哭着“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另外，千万不要说她是诗人，千万不要说，一定要谦虚的指出“我只是一名普通的人民教师（其实因为网上学生和刚毕业的多，所以老师也是个比较危险的职业）／普通的下岗工人／一个关心百姓生活的文艺工作者，诗歌算不了什么，在人民面前我永远都是学生（星星眼星星眼）”；以上是忌妒效应的应用；然后要当事人声称这背后有重大阴谋，是什么什么人为了破坏宇宙和平栽赃给我们的，比如说是某个诗坛名家的自以为是的小老婆（多么引人讨厌的身份啊）在和女伴们喝下午茶的时候即兴写的，我们当事人当时就写文章骂他们结果被打击报复诗作不能发表他们现在反而栽赃不能忍了不能忍了。最好能涉及性、丑闻、欺负弱势群体，反正是乱七八糟的现在受关注的这些东西，保证时不时爆出点最新线索什么的；再然后，借着这件事情的效应把原先准备好的，有娱乐性的作品，或者是当事人具有戏剧性的故事抛出来（如果你是一个合格的宣传者就应该事先准备好），以上这是大众喜好戏剧性事件的应用。
　　然后整个活动就大功告成。当然，胡编的时候要注意，谎言不容易被拆穿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