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游戏丑闻

作者：仆竹

　　最近游戏圈爆出的很多很多丑闻，什么“铜须门”，“脱衣门”，游戏公司还打人，似乎游戏圈要开始向每天都有花边新闻的娱乐圈靠拢，走鱼龙混杂的路线。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全国人民都等着看“电刑室手记”的青葱时代了。
　　然而在我看来，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感叹的事情。就如同游戏步扑克牌摇滚乐的后尘，在从地下走到地上的过程中肯定会成为社会堕落青年越轨的替罪羊，这不是什么只有游戏才能遇到的不公待遇而是任何同类事物都会遇到的必然。同样，当游戏从小众爱好走向大众商业化以后，各种各样的八卦新闻也会应运而生。这不是偶然想象，也不会阻碍游戏业的发展，更不可能被人为的消灭。

婚外恋是道德问题
　　对于现在已有的这几起“丑闻”，我们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和性有关，一类和强权有关。和性有关的包括“铜须门”，“脱衣门”，和一个伪造强奸的事。就像要澄清玩游戏不会让孩子犯罪其实是个社会问题而不是心理学问题一样，在这类事情中，我觉得关键的地方并不是讨论玩游戏会不会腐化堕落这种技术性的问题，更值得关心的是大众在这些事件中的反应。
　　头两个事情是一个很简单的婚外恋。婚外恋这个东西自打人类社会有了配偶的概念就相应而生，几千几百年里从来没有改变过，改变的是大众对于这件事情的反应。比如在几百年前，一些地方发现偷情男女后要把他们脱光了关在笼子里游街。这不是什么古老的神秘仪式，而是有着很直接的现实意义：首先是对当事人违反社会规范的惩罚，既然你犯的是关于性的罪，那么就要用涉及到性的方式惩罚你。第二层意义呢，我想其中一定有满足正义群众窥阴癖的需要，这是对维护道德规范的奖励。当他们兴奋的叫嚷着“把她脱光”，看着衣服一点一点从异性的身体上离去的时候，你以为他们心中是在为村儿里的道德建设正忧心忡忡呢？
　　抓奸是多么一件好玩的事儿啊，既能在怒吼中反衬自己的道德高度，又能满足自己对偷情行为的遐想。进入现代社会以后，我想不少人起码在口头上会同意：在一个更加文明、更加成熟、更加健康的社会里，对于婚外恋这一类涉及到男女感情的道德问题要表现出尽量的宽容。我们当然不能像旧社会那样随便把人家扒光了示众——我们是文明人，我们改用键盘游街，改在网上窥淫了。在“铜须门”和“脱衣门”中，我猜测义愤填膺的群众里一定是男性居多，除了窥淫的动机外，其中有不少人是因为立场相同才站在了道德审判者的位置上——作为一个每天辛辛苦苦工作，真心对待伴侣的男人（不管是不是真的这样，每个男人心里都会以为自己是这样的，对吧）。谁受得了自己的爱人搁家里打了打游戏就出轨啊，而且不只是感情出轨还是男人最无法忍受的肉体出轨；而且不仅是肉体出轨，还有男人最不能忍受的细节描述；而且不仅有细节描述，还有男人最最不能忍受的来自情敌的蔑视。自打人类还是猴子的时候男人就成天为这点争夺配偶的事儿痛苦，现在整个东方男人最怕的事情全都集中在了这几个当事人身上，怎么能不引起其他男人的共鸣与焦虑呢？
　　这是我们站在心理角度上理解那些愤怒的人们，但就像屠杀犹太人的纳粹也会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是为了第三帝国人民的幸福而奋斗一样，动机上的纯洁并不代表能做出正确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公的东西，假如没有人民大众的反抗，那么整个社会变成什么样将无法想象。但问题是，人民大众和独裁者一样，他们的行为缺乏监管，也很可能缺乏理智，甚至前者比后者更容易失控。从这个意义上说，暴民和独裁者同样危险，危险于他们巨大的能量和不可阻挡的自以为是。
　　在“铜须门”、“脱衣门”这几个和性有关的事件上，除了人身攻击之外，有很多人想办法去查找当事人的真实身份，试图把口头上的道德攻击演变为现实中的伤害。这种行为对愤怒群众们来说很解气，也很正义，就如同那些抽老舍的孩子们觉得自己很解气，很正义一样。捉奸和抽老舍这两件事中有什么本质区别，是不是网民玩家们在愤怒的时候仍在坚持某条不会逾越的底线，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我不打算也没能力去说服那些仍然认为自己大义凛然，仍然认为那些持不同意见者都可诛可杀的正义青年们——假如真的能说服的话，老舍也就不会冤死了。作为一个软弱无力的个人，我能做的只是不让自己犯众怒吃了暴民的亏，其余的什么都管不了了。
　　魔兽伪造强奸的事情是对网络暴行最大的讽刺。一个缺乏理智又攻击性强的团体正是被利用的好对象。虽然这次的策划有很多毛病（比如在“铜须门”和“脱衣门”之后的审美疲劳里，这次的策划缺乏良好的切入点和噱头。文本写的不错但是缺乏煽动性），而且因为布局不够完美而流于破产，但足以表明网络暴行的荒诞性。在“铜须门”和“脱衣门”里，有多少网民进行过实际的调查？有多少人怀疑过事情的真实性？法律起码可以从理论上尽量避免歪曲事实，然而暴民呢，在历史上沦为暴力工具让人当枪使这不是第一次也肯定不是最后一次。当然，谁都以为自己挺聪明，谁都以为能控制自己不盲从，任谁说自己是被利用的他都不会相信。要是每个人都非这么想也没办法，但最好咱能把这个想法一贯而终，不要像那些红卫兵似的，到了改革开放好几年了才扭扭捏捏的说“我们也是被蛊惑的呀，我们也是受害者呀。”早他妈干吗去了啊。
　　婚外恋在网络上，乃至在网游中横行并不是一个偶然现象。我们国家距离最现代化的社会还有一定的距离。有大量的人难以享受到现在化的社交生活，而成本低廉、对文化水平要求极低、娱乐性又非常强的网络游戏就成了很多人唯一的社交娱乐。这其中免不了对婚姻生活不满的小家妇，还有梦想着靠网游空手白狼满足性欲最好实在不行还能满足性幻想的男青年们。对于害羞、爱面子、怕上当的中国人来说，网络是释放内心阴暗面最好的场所。在我们还嘲笑日本是色情业最发达的国家时，为什么不想想我们才是最大的潜在消费者。

打人是强权问题
　　至于游戏厂商打人事件（咱不讨论来龙去脉，姑且认为是真的，反正讨论的是事情的结果，不评论是非），跟游戏的关系就更远了。这和娱乐圈的打人事件不同。娱乐圈广为关注的打人事件，大多数都有追星族们热爱的明星参与其中，明星因为涉及打人而改变的形象对于追星族，对于娱乐产业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大事。而一个游戏公司的经理是不是打人，为什么打，只有业内的同行关心，根本不关玩家什么事。这一类真正能称得上丑闻的，是游戏内部盗号，游戏公司多扣点卡的勾当。然而实际上真正被媒体发现坐实，并且大肆宣扬的还真没有。以前不似乎是有几个厂商打玩家的事么，好像也没怎么就结束了。况且现在的玩家逮着一个游戏就骂GM盗号骂乱扣点卡，天天狼来了狼来了的，等到真出点什么事了反而闹不出动静来。
　　对于婚外恋事件我们还可以讨论，不管是说当事人的不是还是说评论人的不是。因为这是一个道德问题，道德问题就是由大众来评论的。而厂商打人呢，这是一个法律问题，是一个强权问题，连我们讨论的余地都没有。这就好比说面对一个抢劫惯犯，你对着他讲道理，指责他没道德之类的话，是非常滑稽的。虽然他真的违反了道德，但是严重性已经超过道德评价的范围了。遇到这种情况，要么制止他（报警也好，找人打回去也好），要么就保护自己，要是两者都不行就只能忍受。这不过是庞大的社会里无数次人欺负人中的一个小事，与出轨事件相比，这更不关游戏什么事，不关玩家什么事。

其实都不是游戏的问题
　　所以我是这么看待最近这几起事件的：首先，这些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丑闻，它们和我们通常指的丑闻距离还尚远。第一类事件和游戏的关系不大，第二类事件则和玩家的关系不大。其次，即使游戏圈出现了真正的丑闻，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道德沦丧”，这也不过是游戏逐渐走向主流的必然结果，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地方。如果说有，那也是丑闻之外的东西。比如作为一个关心民族兴衰，关心自由与暴政的人，会从第一类事件中看到网络暴行的警钟，会开始思考民主与“多数人的暴政”之间的问题。而一个游戏从业者甚或是普通职员会从第二类事件中看到就业中的黑暗面，在规划自己的职场生涯中有更多的考虑。在我看来这些事情带给我们的意义就这么多。
　　就算游戏圈以后真的出现了丑闻，比如游戏公司偷偷坑玩家钱什么的（我相信肯定早就有了），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哪个行业不会有投机耍滑的人呢。他们不过就是游戏里那些盗号的，发诈骗广告的人放大了而已。除了自保以外，玩家能做的就是期盼国家法律尽快完善，对违法者能有一个抓一个。除此之外，也就是顺便看看热闹起起哄，玩游戏不就是图个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