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游戏的品味

作者：仆竹


一、解释一下
　　其实把“品味”这个词当作一篇文章的中心词汇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这是一个在各种场合被反复用滥的词，我们必须先小小的解释一下。
　　对于庞大的社会，总有某些标准能把全体成员分成不同的部分。比如“男人”、“20岁以上的人”之类。类似的，“品味”是以某种生活习惯为标准，将社会成员划分成不同部分以供我们讨论的行为。显然，一个社会里的成员肯定拥有不同的生活习惯，因此毫无疑问品位问题是绝对存在的。
　　我们之所以讨论“品味”这个问题，是因为它其实是被整个社会，特别是中等收入的城市年轻人（就是你我）广泛关注的问题。品位现象通过时尚杂志、广告、娱乐电影、周围人的闲言碎语深深困扰着这些人。他们害怕朋友和同事认为自己的生活和举止“没品位”、“土”、“俗”，同时又在口头上或者内心里嘲笑那些自己认为没有品位的伙伴，并因此感到由衷的满足。“品位”是关系到这群人自我认同，自我实现的重要因素，是社会焦虑的主要来源。当发现自己比周围人品位低的时候他们惶恐不安，当发现自己高的时候（无论实际情况怎样，大部分时间里都处于这种状态），才能心满意足。
　　从原则上来说，“品味”问题是一个社会现象的客观论述，并不存在高低贵贱，因此根本不存在有无品位或者品位高低这样的结论。这是我们讨论时应该尽量坚持的立场。然而必须声明的是，实际很难存在能真正将品位的高低置之度外的人。大部分人都会和我一样，在讨论品位问题的时候，本能的认为其中那些令人厌恶的例子没有一个是在说自己，并且在内心深处认为自己是超越品位划分的。简单的说，就是自己品位比谁都高。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事实，无论我们怎么抑止自己，在涉及到品位问题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洋洋自得和指手画脚。这东西是摆脱不掉的，尽量克制吧。
　　我们这篇文章并不是要反对社会存在品位差别这个事实，我们要反对的是虚伪。反对通过愚蠢的模仿行为装扮自己的社会身份。而每个品位集团互相之间的轻视和嘲笑并不是我们要反对的，因为包括你我在内人人都会这样。这就如同放屁。放屁不是好东西，但是人人都放，一直放了好几千年而且还会继续放下去。我们现在还没有功夫去反对放屁。
　　为了爱抬杠的人还不得不说，我所下的结论都是整体上的，特例当然有，不需特别声明了。

二、奇幻游戏
　　在品位问题上，有这么一个原则。人们总是要忍不住去模仿比自己经济收入高的人群的品位，从而能在外表上提升自己的身份。而且为了能消费得起，往往选择的是该品位的廉价版本。比如说现在稍微贵一点的饭店都装修堂皇，让吃饭的人在（贫民想象中的）贵族环境里进餐，服务员尽显卑微，仿佛用餐者身份多么高贵。其实大部分食客回到家还是要面对自己简陋的单元房，明天早起还要给领导当孙子。更不用说只是为了情调而去咖啡厅、吃饭的时候点不爱喝的红酒、在水泥地上打网球、在室内打高尔夫、在人造雪堆上滑雪之类的勾当了。
　　游戏玩家似乎能逃脱这个规则，因为电子游戏是一种典型的贫民娱乐。我们很少看到时尚名人在采访、电影、广告中优雅的打着电子游戏（就如同他们用这种形式来透露他们的穿戴举止，以便贫民模仿它的廉价版本那样）。相反，我们熟知的游戏玩家大部分都生活在社会底层（学生、打工仔、宅男）。然而，用拙劣模仿来粉饰格调的行为就不会出现在游戏圈里了吗？
　　只要有社会，就会有格调，只要有格调，就会有人去附庸。游戏圈中的引人附庸的行为之一，就是奇幻文化和奇幻游戏。具体的例子不举了，一定会触怒很多人。当然并不是所有喜欢奇幻游戏的人都该被扣上帽子，只有那些把玩游戏当作身份认证的人，才是真正的附庸风雅者。比如一个坚持参加跑团的人，他就多半不会是。因为有那样的时间和精力他还不如去网上找两本畅销书，看了书评就去和别人讨论来提高自己品位，这样效率更高。
　　你可以用以下这个简单的方法来验证真正的玩家和附庸者：
　　对他们说：“你和打《传奇》的一样，不都是在玩游戏么。”如果他一本正经（或者气急败坏）的解释：“不不，我们这是一种文化（或者一种生活、一种艺术诸如此类，总之是脱离游戏系统的东西）。”那么显然他申辩的是奇幻游戏带给他的身份影响而不是游戏本身，他玩游戏的动机不言而喻。反之如果他仅仅解释游戏规则本身的差异，那么多半是真正的玩家。
　　另一个有意思的例子是，在17173上（众所周知，泡菜的大本营），玩家留言中不少人对《魔兽世界》有着强烈的敌意，称其为“禽兽世界”。这就是一部分《魔兽世界》玩家过于自我标榜带来的反弹。而奇幻爱好者们大概都会同意，《魔兽世界》在奇幻文化中的地位只能算是个廉价的超市货。

三、网络游戏
　　二流的网络游戏和角色扮演游戏（没篇幅了，“二流”的定义不解释了）的共同特征是，利用长期的机械操作来消耗玩家时间。现在不是90年代，可选的游戏非常多，所以长期热衷于这类游戏只能说明该玩家：第一，（因为生活劳累或者只是懒惰）在娱乐的时候不愿意消耗任何的体力和脑力。第二，经济水平低（因为有的是更好玩的，更省力的替代品，但是更贵消费不起）。这类人往往是商业电影和电视剧的忠实消费者（因为这些也是廉价的懒人消费品）。如果倒退二十年，这类人喜欢的就是扑克牌。
　　网络游戏玩家最喜欢说的两个词是“友情”和“荣誉”。第一个词的使用频率显然远远超过了真正的友情数量。这正是低收入阶层最喜欢滥用的一个词。他们在生活中缺乏足够的社会资源，只有在酒桌上喜气洋洋的互道“友情”“哥们”，才能让他们在一团和气中感到安全。
　　而第二个词“荣誉”，这是廉价模仿上层的又一个好例子。在残酷的现实生活面前，坐在屋里点点鼠标无论如何都谈不上什么“荣誉”（甭管你是为了几百几千“兄弟”的利益，还是杀了个全世界第一的什么什么）。实际上这只不过是在枯燥不得志的现实生活里得不到承认的替代品罢了。（另一个例子是，当认为自己受到伤害的时候，网络游戏玩家最常干的就是到对方的论坛中灌水发帖，并喜滋滋的互相庆祝“我们已经攻陷了这个地方”，一如他们把游戏中的对战当作真正的战争，并能因此拥有了征服感和成就感。）
　　网络游戏另一个吸引低收入者的地方在于，它给了现实生活的失败者在游戏中发号施令的机会。这一点只要去查看公会章程就能一目了然，章程越是装模作样的公会，会长的现实身份就越可疑。比如规则的第一条是“热爱公会”、比如把会员分成过多的级别（往往还用上模仿中世纪风格的拗口名号，或者是等级森严的军衔）、有着复杂的提高和降低会员级别的规定、分封很多无用的官员（特别是所谓的外交部）、喜欢公开的，用公文口气下达命令、拥有花样繁多的惩罚办法等等。这类公会官员把管理公会当作了在现实中跃身为管理阶层而不得的补偿行为。

四、电脑、游戏机和笔记本
　　喜爱电脑游戏的玩家往往比游戏机玩家的经济水平更低。这是因为电脑的功能远远多于游戏机，对于家庭来说更容易购买。相应的，游戏机玩家对于游戏的理解和专业程度，整体上要好于电脑游戏玩家。（注意，整体上）
　　不少人都会记得类似这样的广告或者电影片段：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衣着干净的漂亮女主人趴在地板上（一定是棕色木纹的），带着愉快的微笑在一台全新的笔记本电脑上（多半是浅色的）打出一段话。然后屏幕上出现一个硕大的信封，“啾”的一下变成小点，广告从头到尾都在暗示她过着上等人的幸福生活。然而实际尝试过的人都知道，用这样的姿势打字很快脖子和手腕都会疼死的。
　　我们身边有很多用笔记本玩游戏的人。除了方便移动、节约空间以外，笔记本的游戏性能、显示效果和性价比都远远不如台式机。假如不是恰好有一台笔记本的话（工作和生活需要，或者别人送的），那么专门买笔记本来打游戏的人心中多半也抱着趴在阳光地板上打字的念头。（遗憾的是，这种广告主要是给贫民看的）大概他们的梦想就是在星巴克里当众玩玩笔记本。（我竟然还看到有人在麦当劳和肯德基里面打开笔记本无所事事的按着玩，这钟炫耀方式又更下一等，简直无异于在豆浆坊要一杯咖啡放着不喝光搅和。）
　　那些在公共场合经常用笔记本玩游戏的人，如果因此左顾右盼沾沾自喜的话，请你一定要找个机会提醒他买不起PSP或者NDS的事实。当然，他们会找出百般借口。比如“我对这个不感兴趣”（参考电脑玩家和游戏机玩家的区别），“中文游戏少”（没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学习外语），或者仅仅是因为“玩不了《魔兽世界》”（再次暴露了他们在网络游戏上的品位）。

五、写的太少啦！
　　一谈到品位问题我就忍不住滔滔不绝，每一个小问题都能展开成一篇长文。我不得不随时查看字数以保证每一部分都足够克制。在每个问题上都浅尝辄止和没词可写一样痛苦。显然，这么强大的表达欲暴露了我在这个问题上的气急败坏：我25岁，收入居于同城市同龄人平均水平（也就是说竞争最激烈的位置），我没有社会地位，没有社会声望，没有游戏机也没有笔记本。我急于求得周围人的承认。我迫不及待的说出我对品位问题的看法，就是为了向自己证明我其实是一个超脱了品位的人，以此来减轻急于提升社会地位而不得所带来的压力。就如同一个刚失恋的男孩急于满不在乎地给天下女人下结论一样。关于品位问题我有太多的话可说。
　　但是，没儿地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