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游时代的偶像

作者：仆竹

　　如果你熟悉历史，你就会发现，任何一个历史时期的年轻一代都有自己的偶像。无论是商业社会的娱乐偶像还是几十年前的政治偶像，他们都具备了巨大的人格魅力，容易让崇拜者为他们做出疯狂的举动。我不认为偶像崇拜只是某个历史时期的特殊现象，而是应该具有某种和崇拜者年龄有关的共性。虽然在一百年以前的历史里，由于传媒不发达，很难出现像今天这样的具有广泛影响力的大众偶像。但是我们可以根据现在已知的点滴线索推测出，那些时代的年轻人同样会有自己崇拜的对象，或者是戏剧名伶，或者是文化大家，或者是本朝重臣，或者仅仅是通俗小说中的一个人物。
　　一会儿我们会详细分析年轻人需要偶像的具体原因。现在先记住一个结论：无论在什么时代里，无论是不是有人故意塑造，年轻人，特别是来自于中下层家庭的年轻人总能自觉的找到自己的偶像。唯一一个奇怪的例子就是网络游戏。在这个年轻人和低收入者占大多数的世界里，现在找不到任何年轻偶像的影子（所谓明星玩家在国内还远达不到我们所说的偶像标准）。我个人坚信这只是一个暂时的现象，不久的将来网络游戏中必然会出现具有偶像功能的事物。即使不是某个具体的人，也会是具备同样功能的代替品。如果我的推测大致没错，那么这就意味着将会有一个巨大的潜在市场尚未发掘。如果你对它的规模怀疑的话，不妨综合考虑一下陈天桥和超女的致富速度，这可能是一个蕴含着成千上万商机的大宝藏。
　　在把空谈付诸行动之前，我们不妨试着猜测一下，假如真的在网络游戏中出现青年偶像，这样的偶像会是什么样子。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让我们把家里房子抵押了拿去开公司几年以后变成个亿万富翁很难，舒服地坐在电脑前对着光明的未来指指划划一番很容易。

一、叛逆
　　首先来看看，是什么东西决定了每一代年轻人都需要偶像，为什么成年人就不需要。
　　不管在什么时代背景下，年轻人最重要的一个特点就是，在他们成长的时候无可避免的要面临来自成年世界的压力。叛逆是年轻人急于获得成年人地位的反应，他们因此要求偶像给他们带来鼓励。叛逆是年轻人选择偶像的重要理由之一。无论是过去的政治偶像，还是现在的娱乐偶像，无不直接或者含蓄的向年轻人们宣传“自由”、“独立”的信息。只要你细心就能从每一个偶像的言谈中发现叛逆的元素。激进的孩子喜欢“我的地盘我做主”、喜欢摇滚朋克这样比较直接的表达方法。而含蓄一些的孩子则愿意通过“一个人散步”、“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这类独自抒情的方式来显示独立。
　　所以我们也就能够理解为什么成年人很少崇拜偶像，原因之一就是他们没有必要再通过叛逆来获得自信。致于几十年前那段举国上下都陷于崇拜的特殊时期也很好理解。那是整个国家都在破旧立新的年轻岁月，每一个国民都是年轻人，每一个崇拜者都在精神上陷于翻身做主的亢奋之中。更何况总体来说，热衷于崇拜的仍旧是年轻人居多。
　　非常遗憾的时候，网络游戏本身已经满足了年轻人的叛逆需要，并且是对年轻人最大的吸引力之一（可惜那帮反沉迷专家们不知道）。前面已经说了，年轻人之所以反叛并不是喜欢反叛本身，而是谋求社会地位而不得的反应。但是在网络游戏这个奇妙的世界中，一切原本的社会界线全被打破了。无论你多大岁数，有没有经济实力，你都可以在网络游戏中体验到与大多数人起头并肩，甚至是高人一等的快乐。网络游戏中分辨成员社会地位的标准不是看人们在现实生活中的努力程度，而是在游戏中投入的时间。正是因为这种误差，所以一个在学校家庭中处处受到管教的孩子，却完全可以在游戏里高高在上的指挥着成人们。过去年轻人们靠砸吉他、吸大麻苦苦追求的东西，被网络游戏轻松实现了。
　　与其他时代相比可以发现，网络游戏的确可以消磨年轻人的叛逆情绪。在诸多网络游戏的负面报道中，年轻人做出来的叛逆行为绝大多数都是因为在现实中被阻止玩游戏了而已，离在歌词里填“全世界我操你妈”还远着呢。叛逆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消除叛逆对整个社会以及青年人的影响很难用一句好坏来简单的判断。这已经超过了本文的讨论范围，我们只需要知道我们的网游明星梦在叛逆这条上磨灭了。

二、舒适的生活
　　人们崇拜偶像，特点之一是把对方当作了自己生活的目标，或者是投影。无论是敢于对着幻想中的大人们嚣张到底，还是被亿万年轻人疯狂崇拜，或者是拿着巨额的薪水衣食不愁，这些偶像们的特点也都是崇拜者希望获得的东西。（因为明星被崇拜所以去崇拜，这是很有意思的现象哦）偶像崇拜中一个很重要的表现就是模仿。崇拜者喜欢模仿偶像的打扮、举止、作风，喜欢把偶像的行为幻化为自己的，换句话说，偶像就是他们愿意成为的样子。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很简单了：人们愿意成为什么样子？
　　恒古不变一句话，好逸恶劳嘛。就算是叛逆都要舒适的叛逆。前脚刚对人家说完“我屌不屌”，后脚就在众人的崇拜中回屋吃龙虾。而长得帅、挣得多、有异性追求，这些都是中下层贫民对好逸恶劳的幻想极限——就像古时候农民们幻想皇上的生活就是每天能吃油饼还能撒葱末一样。这反映了除了年龄以外，偶像崇拜的另一个特点：越是社会地位低的人，就越爱崇拜偶像。
　　偶像崇拜赋予那些一没经济地位二没社会地位的崇拜者们幻想美好生活的机会。网络游戏中的好逸恶劳有两个方面，一个是在游戏中的，一个是在现实里的。虽然玩家们尽情沉浸在游戏世界中，但是显然后者才是最重要的。谁都希望成天好吃懒做的打游戏不仅可以逃避现实，还能在现实生活中获得成功。你知道现在拿着二三流的游戏挣第一流钱的公司在干吗么？在给玩家发工资啊。
　　靠游戏发财的例子不是没有，这就是众多的竞技明星。然而，现在的竞技明星却无法成为具有普遍意义的游戏偶像。虽然竞技明星也能获得巨大的现实回报（当然和娱乐业的还没法比），但这是建立在大强度的训练之上的。这种崇拜和对体育明星的崇拜比较类似。对于非体育爱好者来说，刨去民族情绪的部分，对体育明星的崇拜主要集中在他的风光上。而对他们背后的辛劳，采用的是“多年苦尽甘来，一朝人前显贵”的态度，并没有崇拜他们的努力本身。我这样说的理由很简单，在那些体育明星成功之前，为什么没有人崇拜他们？那些同样付出了汗水但是却因为天分原因没能成功的运动员，为什么没有人崇拜他们？成者王侯。这就是为什么现在竞技明星无法担当偶像重任的原因——与他们的付出相比，他们得到的现实利益并没有对普通人造成吸引力。在经济收入和社会地位大幅度提高以前，竞技明星的崇拜者只能局限于那些真正喜爱竞技游戏本身的玩家，就如同只有真正的体育爱好者才不会只注意比赛中的第一名一样。
　　歌星影星则完全不同。“超女”能异常火爆，就是因为大部分崇拜者内心都以为自己有能替代偶像的机会。唱首歌就能名利双收，这生活过得比二流子都舒服。
　　如果我们换个条件，假如有一位玩家通过玩网络游戏获得了巨大的财富，同时还得到了主流社会的尊敬（这是现在网游玩家不被人崇拜的重要原因），并且在新闻访谈中英姿飒爽的面对着记者们的簇拥，向尖叫的崇拜者们微笑挥手，那么他就具备了成为偶像的一个重要条件：人人都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三、性幻想
　　性幻想是偶像崇拜的另一个方面，同样是年轻人最需要的东西。性幻想在偶像崇拜上的表现非常明显，当然不一定要通过直接的性暗示来表现，言情浪漫也是性意识的一种反映。现代偶像在性幻想上的例子俯首皆是，不举了。很容易发现崇拜者们对于偶像的疯狂行为有一定的程度是出于性冲动。对于家长来说也许会觉得很危险，但是对于商人们来说，这些就都是钱钱钱啊。
　　现在所谓成人网络游戏、情色网络游戏中的性元素，实在是小把戏不值一提。现在网上随便打开一个正经的大网站，都能看到配着性感女郎照片的夫妻生活经验，游戏里几个稍微暴露点的3D模型，能对玩家们产生多大的性诱惑？性幻想的意思，并不是一定非要裸露肢体，这是最低端性幻想方式。在这个满城都是大波妹的时代，对人们的吸引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真正意义的性幻想是将偶像装扮成崇拜者理想中的伴侣形象。在上一条中，偶像带给崇拜者的概念是“我要成为偶像这样的人。”而这一条则是“我要让偶像作我的伴侣。”
　　所以我们就能理解为什么娱乐明星们分属数个不同的类型：有酷酷的有温柔的也有小可爱的，这是因为大众的性幻想本来就分成不同的类型。只有傻子才会看见什么商品火自己就跟着卖什么。很多人不理解不同于传统女性偶像的李宇春怎么能获得巨大成功，其实正是因为她的特别才弥补了崇拜的空缺。看看她旁边那些更传统的女孩们的星途，其实就跟那些模仿《传奇》模仿《魔兽世界》的游戏一个意思。

小结
　　以上说的几方面并不是齐头并举的。对于不同的人群，崇拜偶像的侧重点也不同。男孩子恐怕更注重叛逆和舒适的生活，而女孩子更喜欢性幻想。在网游领域，偶像的众多要求中，“较高的社会地位”一条是最难实现的。一旦这点也不成问题，那么网游偶像自然会应运而生。而随着网游玩家不断长大，社会地位这条的实现又是必然的。电影从玩物丧志的小玩意到成为主流艺术才不过几十年的事。只不过到了那个时候，现在这些沉迷于游戏的玩家们已经纷纷成为中产阶级老顽固了，这些人里百分百会又跑出几个傻老娘们成天冲着别人大喊我孩子崇拜网游偶像了你们救救我孩子吧。就好像那孩子是人家替她养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