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的极限

作者：仆竹


　　“如果我知道它是一个臭鸡蛋，就没有必要把它都吃完。”这是一句流传很广的话。实际上在欣赏文艺的时候，我们还可以把这句话再发挥一下。假如我们已经知道这个鸡蛋剩下部分的味道，也不缺少它的营养，那么我们同样没有必要把这个鸡蛋都吃完。因为欣赏文艺和吃饭不一样，欣赏过的就没有必要再重复一遍。
　　所以我们会有“肥皂剧”这个词，虽然这些电视剧的剧情每部和每部都不一样，但是在看过一定数量的片子以后，其他片子大至的情节和桥段却是可以事先想象的，因此看“肥皂剧”与其说是在欣赏文艺作品，不如说仅仅是在消磨时光。在业余时间我们当然可以随意选择自己的活动，不过对于有限的人生来说，有所得的学习或者有所乐的享受，都比单纯的空耗时间要更值得。当然您可能不在乎这个，但是单纯以打发时光的目的的娱乐，往往随后会给人带来空虚的感觉。所以我们可以看到，有钱但是缺少精神文化的地方，人们往往是拼命的往极端里玩，但是怎么玩也玩不够。成千上百的经济花费却不一定能换来更多的快乐，我想这谁都不愿意吧。
　　游戏的乐趣大概可以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类似于欣赏文艺作品的，从游戏中吸取作者注入的新鲜元素的部分。另一个是发挥玩家智力的部分。前者带给我们的快乐，往往就是玩每一款新游戏头几个小时的快乐。在面对全新游戏的时候，新鲜的游戏画面和系统能够牢牢地吸引住玩家。我们都记得曾经玩过的第一款游戏，是不是游戏从开始到通关的每一个部分都让我们留连忘返？随着游戏经验越来越丰富，我们逐渐熟悉了游戏制作人的思路。特别是那些游戏类型没有突破，仅仅是在画面和剧情上改进的游戏，当我们略微尝试之后，就可以想象出整个游戏的大概面貌。比如我们升过了几级，以后再升级能产生的变化就大至有数了；我们学习了三四个效果雷同的技能，以后再学习新技能的愿望也就不那么强烈了。而且很遗憾的是，就目前市面上的游戏来说，绝大多数的剧情都只能算作二流和不入流，与其为了剧情而玩游戏，还真不如去看个不错的电影或者动画片。这样的游戏如果再玩下去，大部分的乐趣就和看肥皂剧一样了。
　　游戏中发挥玩家智力的部分是最有乐趣的地方，这也是电子游戏最有特色的地方，互动。这部分可以带给玩家实打实的乐趣，但仍旧是有极限的。比如战棋游戏，玩家们可以利用游戏规则巧妙的实现各种极端的玩法，但是当一款游戏的规则变化都被玩家发掘殆尽以后，游戏的生命力也就结束了。在一些设计不精巧的关里再追求极限战法，乃至于要在通关之后达到某个极端的成绩，这样的游戏方式就越来越向看肥皂剧靠拢了。游戏规则固然设计的巧妙，却并不值得玩家在没有创造力的关卡里反复应用它们，因为它们的变化和肥皂剧一样，大部分是可以预知的。与人斗智比与电脑斗智更加好玩，乐趣更多，但同样有发挥的极限。当一款对战游戏再也发现不了新鲜的战术以后，玩家间的对战就成了心理、运气和鼠标快慢的较量，重复性的部分越来越多。

　　我们在玩游戏的时候，如果游戏的同时就感到了充足的快乐，那这很好，爱怎么玩怎么玩。但有不少时候，我们玩游戏是为了实现某一个目标而忍受暂时的痛苦，单机和网络游戏莫不如此。我们在单机游戏里攒钱买房子买家具，如果这过程中你享受到了成就感，那没问题。但如果您是和现实里上班一样，捏着鼻子忍着在游戏里过一天又一天，想着在过多少天我就可以买新房子的时候，不妨去想想您忍受了这么长时间的无聊顶不济了能换来什么。既然我们有修改的权利，为什么不考虑用它来让享受游戏的性价比更高一些。再比如现在不少游戏都允许玩家布置自己的小屋。与在身上换点衣服相比，布置小屋给玩家带来的练级动力要更高的多。但是在网络游戏里布置小屋花费的时间往往是单机游戏的几十倍。这时候您就可以想想花了这么长时间换来的屋子，买来的几百个像素的小画片，顶不济能给您带来多大的快乐。《模拟人生》系列拥有同类游戏最丰富的家居布置系统，只要用修改器瞬间就可以拥有全部的游戏素材，那么再花费几十倍无聊游戏的时间，去换来远不如《模拟人生》系列丰富和有趣的小屋子，值得吗？如果还没有想通，不妨去参观一下游戏里顶级玩家的房间，走一圈之后发现奋斗了几个月以后得到的顶不济就是这样，这时候您还依旧有练级的动力吗？
　　话可以说回来，既然内容更丰富的布置小屋都不值得我们花费大量的时间去争取，那么变化内容更贫乏的人物服饰，是不是就更不值得我们追求了呢？推而广之，除了极少数的优异作品之外，一切网络游戏中的单机元素，都不如我们在单机游戏中能找到质量更好的替代品。前者的元素更多，也不会逼迫你每天劳作一样的练级。

　　我这么说并不是要剥夺大家的游戏乐趣，告诉大家原来这游戏就是这么回事儿，别玩儿了没劲。如果您真的觉得某种娱乐方式有意思，我说出天大的理由来也不可能阻拦您。我这么说，是希望大家在某段长时间的游戏之后，不会对自己花费的时间后悔。不会觉得自己付出了大量代价换来的是得不偿失的感觉。
　　我们玩游戏的时候经常会有这种感觉，玩着玩着突然找到了某个指的奋斗的目标，兴奋不已的连日开战。特别是在网络游戏中，除了一开始的熟悉阶段，后面维持游戏动力的就是一个接一个的目标了，比如一个新技能，一件装备，或者某个新的玩法。身在事中的时候，这些目标往往很诱人，就好像某一天你突然想吃某道菜，越吃不到越想吃，越吃不到越想吃，几近欲火焚身。当你在为了这个目标准备牺牲时间和精力大干一场之前，不妨先想一想，即便这个愿望能实现，或者比这个愿望更好一百倍的东西能实现，又能怎么样呢？
　　在网络游戏里，练级的目标无非是拥有更强的战斗能力和更好看的外观。当你拥有这些之后，觉得在游戏里到处杀人或者到处被人崇拜是一件很快乐的事，那么你选对了，网络游戏就是你要的。如果有经济实力的话你值得用金钱去换取游戏里你需要的东西，省得浪费珍贵的时间。换句话说，如果你觉得这些东西不值得一个月的时间或者几百块钱，那就及早收手，免得在目标达成的时候感到怅然所失。说本质一点，就是你在定下目标的时候，忘了用“顶不济”的思路去想想那目标到底值得你付出么。等实现了才发现，就晚了。在游戏里那些有着诱人外表的某某神圣之剑，某个全服务器里都不曾出现过的宠物，哪怕某个为你一个人命名的城市，塑立的雕像，说大天了仍旧逃不过上面说的范围，让你能支配别人或者能炫耀而已。而其他一切华丽的外观、更远的游戏进度之类的属于单机部分乐趣，我们说过了，都可以在单机游戏中找到更好的替代品。一个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珍贵宠物，刨了炫耀功能外说白了就是多边形的动物，哪个单机游戏里没有呢？

　　在游戏论坛里，我们有时见过有人追问玩游戏的意义是什么？花了大量的时间拿了一个装备，摆弄两下新鲜劲儿过去了又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拿另一个装备，这样的意义是什么？在帖子下面，我们常看到的是别人的嘲笑。他们会反问你人生的意义又是什么？吃饭有什么意义？或者替楼主回答玩游戏就是为了自己快乐。虽然他忘了只有在觉得自己支付的代价和获得的快乐不成正比的时候，人们才会提出上面的问题。
　　用逃避的方式对待人生意义的追问，这是一个避免痛苦的好办法，但多少有些自作聪明。而且我们也没必要追问得那么深，玩游戏是为了获得乐趣，当获得乐趣的性价比不如其他娱乐的时候，你就需要更换自己的游戏方式了。如果坚持不更换呢？那活该。
　　我们在人生中都产生过很多“别无所求”的念头，无论现实里的东西还是游戏里的。在得到这些东西之前，我们要承受求不得的痛苦，在得到它们之后，往往还要承受空虚失落。为了减轻这些负面的感受，不妨就使用“顶不济”的思考方式，你获得了这些梦寐以求的东西，顶不济了将会得到多少快乐呢。这种思考方式不会扼杀全部的欲望，但是却可以帮助你过滤掉一些并不值得付出太多去争取的东西。这样的思路有时候还可以翻过来想，当你因为逃课被老师发现惴惴不安，或者因为考试夜不能寐的时候，以及你在人生中遇到各种痛苦的时候，你不妨去想，这样下去顶不济会怎么样呢？也许是挨顿批评，也许是一个月不能玩游戏，也许是一辈子流落街头乞讨为生。如果那些后果是你不能承受的，那么就要想办法把事情控制在可以承受的范围，或者接受你必须修改自己欲望的事实，总比将来被现实打击了好。如果你觉得那些后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就更不用负担那么大的压力，很多原本不敢做的事情现在也觉得无所谓了。当然，我不能明目张胆地说这个，因为这不是在教人积极向上。这是一种很古怪的心理，同样都是自由选择的人生，哪怕自己颓废堕落的时候，也只有觉得教别人积极向上才会心安理得。鼓励别人和主流社会作对，就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似的。